仅仅是巧合,甲型H1N1流感爆发之后的第10天,2009年5月7日,国务院发布《关于扶持和促进中医药事业发展的若干意见》。在这个时间里,CCTV4滚动播报的“预防甲流感中药药方”正在全国范围内流行。
中国人的传统医学思想这次得到了国家的明确政策支持,有业内人士推断,近来紧密出台的关于中医药事业的政策似乎在释放着同一个信号——中药产业集中度将大幅提高。
在这之前,尽管全世界的天然药物市场每年有大约1000亿美元的交易额,中国的中药仅占交易额的3%左右。2008年中药工业收入1972亿元人民币,其中67%的中药企业销售收入低于5000万。
中药产业的产能分散,似乎已经成为中药式微的一个象征。
作为中国传统的一部分,中药的科学性仍然存在极大的争议。毕竟推动了工业社会进程的科学体系,其还原论的要求与思辨色彩浓重、严重依赖经验的中医药理论格格不入。但打破这一界限的努力并未停止,以“本草物质组计划”为代表的科研工作者,在药理学上为中药寻找科学依据的工作取得了一些成果,这些成果在未来,也许将是中药现代化生产的中流砥柱。
然而,我们也因此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获得了政策支持的中药规模化生产将面对着数千年来没有遇到的问题。尽管如今中药制成品的出口量每年都在1亿美元上下,其中原料提取物的比例却在不断提高。也就是说,中国中药产业实际上靠的是出口原料药来维持,真正获得利润的产品分成寥寥无几。这是中药科学研究起步晚、创新实力薄弱的悲哀。更让人担心的是,这种局面决定了中药产业对中草药原料有着庞大需求。
中医中药的理论诞生在地广人稀、生态环境优良的农业社会,而现在迅速崛起的中药产业,正在以工业化社会的胃口,消耗着已经被规模化农业和城市化蚕食无几的自然植物资源。在这个专题里,我们将以“抗病毒”的药材“重楼”为线索,还原这一产业链条里的科学事实,和它背后涉及的资源真相。
感冒流行的时候,人们就会想起板蓝根
世界卫生组织6月11日决定将甲型H1N1 流感的警戒级别提升至最高级别6级,这意味着流感已经进入全球大流行。这样的局势下如何预防与治疗甲型流感,当然也是中国人最关心的话题。
流行感冒(Influenza),这一名词最早的英文含义是“受星星的不良影响”,中文“感冒”一词原来只是官场中用来指代“感受风寒,需请病假”的例行托词。到今天,流行感冒已经成为人类最普遍的一种疾病状态——病毒引起的急性呼吸道传染病的代称。
在中国,感冒这个“东学西用”的名词因此更多地拥有了一种传统的意味。用中医调理感冒的观念,似乎也深得人心。针对疫情,卫生部就印发了关于甲型流感的“中医药预防方案”。
几乎同时,广州多家本土制药企业也在媒体上投放醒目广告,称产品能够预防甲型流感,其中就包括大家并不陌生的板蓝根冲剂。根据广州《新快报》的报道,“五一”期间,广州部分药店板蓝根冲剂开始出现脱销,因为这些药品被专门放在“防猪流感药品”的专柜。
这一幕恍如SARS期间的全国“板蓝根热”再现。像板蓝根这样的香饽饽还包括金银花、重楼等中药材。中药材究竟能不能真正起到抵抗病毒的效果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但至少在消费市场上,流感导致“抗病毒”类药材需求大涨已经是可见的事实。
吞吃重楼的漩涡
在这类客观上可能存在“抗病毒”功效的传统药材中,“重楼”的身价最为神秘。它是四川光大制药厂的核心药品“抗病毒冲剂”的核心成分。
中药“重楼”包括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云南重楼、七叶一枝花及同属多种植物的根茎。它最早以“蚤休”之名载于《神农本草经》,其中记载可用于“治疗各种疮毒、发背痘疔”。重楼的植株通常有七片轮生于茎顶的叶片,顶端着生一朵花,因此民间俗称“七叶一枝花”。
“七叶一枝花,无名肿毒一把抓”,这是江浙一带民谚对重楼功效的说法。这种功效也许未必有民间所说的那样神奇,但据中国科学院武汉植物园袁晓博士的研究,用分光光度计、高效液相色谱仪和等离子光谱仪对七叶一枝花分析后,发现它的根茎中钙、钾、铁、镁的含量都较高,其中钾的含量达到近1%,理论上说这些元素对人体有一些生理调节作用。
因为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作用,重楼的药用价值被逐渐开发出来,具有百年历史的云南白药所用“君药”,说的就是重楼。百合科重楼属植物有24 种,分布于亚欧大陆的热带和温带地区。落在中国境内的有19 种,分布于西南各大省份(主要为四川和云南),如狭叶重楼、海南重楼、凌云重楼、南重楼等。资源分布的集中,也使得云南白药、四川抗病毒冲剂成为最早利用重楼功效获得成功的中药制品。
尽管四川光大制药厂婉拒了记者的采访,但在媒体的报道中,还是可以看到这家以生产抗病毒冲剂闻名的制药公司曾经面临的难题。生产冲剂所需的重楼资源越来越稀少,每场大型流行病过后,公司就需要花费巨资储备药材。
四川省平武县水晶镇大坪村是野生重楼的主产区之一,根据村支书俞泽润透露,在20 世纪80 年代,他刚开始采挖中药材时,重楼大约是1 元钱1 斤,由于价格比较低,起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进入20 世纪90 年代以后,重楼的价格就开始涨了。由于是无本生意,加入采挖队伍的人越来越多。
市场价格变动的很大原因,是光大制药厂抗病毒冲剂的开发。1994年,重楼的市价还徘徊在每千克8~10元左右,并不引人注目。1995年光大制药厂抗病毒冲剂拓开省外销路,重楼用量加大,价格很快上涨到每千克18元左右。《中国药材市场》披露,在实际初期,重楼产销基本保持平衡,但这一格局很快由于药材公司改制、个体经营者参与竞争而改变。个体经营者直接到各产区收购,刺激了药农采挖,重楼资源开始偏紧。2003年4月,受SARS的影响,因重楼具有清热解毒功效,一夜之间价格飙至令人吃惊的每千克120元左右,不仅如此,广东、北京、香港、台湾发生SARS后,国家急调几千件光大制药厂抗病毒冲剂支援疫区,药厂正常储备量几乎销之一空。
光大制药厂的母集团丽珠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07年度半年财报披露,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比上年同期增加4601万元,主要原因就是光大公司对重楼等药材的战略性购进所致。业内人士透露,目前国内的大型制药厂都有自己的专门采购机构,比如“宝芝林”就为广州中一药业负责采购,“采购可以到中药材市场,也可以直接到合作种植单位。”
合作种植单位多数在原产区。“原则上来说,中药材受产地限制,制药厂都是找到最好的产区,与他们签订合同,集中收购。”这名业内人士说。
实际上,对产区来说,这恰恰是一个循环:要满足制药厂的需要,他们就必须进行人工种植。“因为,野生可挖的重楼越来越少。”
雷公藤的药效科学
不光是野生重楼面临这样的处境,黄芩也一样。黄芩向来是市场热销的大宗品种,全国年销量常在400~600万千克左右。近年来黄芩中提取的黄芩甙及黄芩素被广泛应用在双黄连针剂、银黄口服液上,提取厂家纷纷崛起,作为原料的黄芩用量大增。业内人士估算,2008年来黄芩全国年需求已经剧增为1500~2000万千克,是两年前的三四倍。
中药提取物的研究进展是加剧这一趋势的原因之一。过去,中药有无所宣称的药效一直是坊间争议的核心,以学术打假著称的学者方舟子就明确表示:“我是不相信中药能够预防甲型H1N1流感的。”他认为,中医对传染病乃至很多疾病的病因根本不清楚,只是因循古人对疾病的一些模糊笼统认识,“不知道有什么病毒、有什么细菌,也不知道人体详细的解剖、生理功能,怎么可能知道病根呢?”
方舟子的质疑具有相当的代表性,毕竟中药还没有像西药一样形成能完全量化的系统。但相关的研究已经在进行。中国科学院武汉植物园的袁晓博士一直在做天然产物研究和新药开发工作,他的研究对象是雷公藤。
“雷公藤也是中药里的明星产品。上个世纪80年代初,江苏泰州制药厂在中国皮肤病研究所专家的协助下,率先开发上市国内第一种雷公藤多甙片,主治风湿性关节炎和类风湿性关节炎。由于当时市场上缺乏有效的关节炎治疗药,雷公藤多甙片上市后迅速走红,市销量高达上千万瓶。随着市场容量的扩大,国内现已形成以泰州制药厂和浙江新昌制药厂为首的两大雷公藤多甙生产商。”袁晓说。
雷公藤多甙只是雷公藤中的一种提取物。袁晓发现,从雷公藤中提取的另一种成分雷公藤红素(又名“雷公藤内酯醇”)恰巧具有抑制细胞蛋白酶的作用,理论上堪称为一种天然抗癌药物。
为了验证这种抑制剂的效果,2007年,袁晓和美国韦恩大学研究人员合作,对雷公藤红素进行了裸鼠实验——这是一种免疫机制被抑制的实验小鼠,可促使肿瘤生长。
在对比实验中,裸鼠被分成5组,并将肿瘤移植在裸鼠上。为了验证雷公藤红素的肿瘤抑制率,研究人员每天给裸鼠注射和服用雷公藤红素。第一个月,裸鼠被注射1~3 毫克的雷公藤红素。70天后,研究人员再测量肿瘤的大小。4个月以后,研究人员发现,雷公藤红素可以抑制肿瘤增生,有效率达到了65%~93%。同时,实验也发现每组裸鼠肿瘤大小与雷公藤红素的用量相关,由此得到了雷公藤红素的肿瘤抑制率的科学论证。
基于这样的实验成果,袁晓认为,对于中药品种的现代科学化研究,只是深度和广度的问题,不能对这种努力视而不见。中药提取物的研究近年来一直在迅猛发展,也为中药产业的市场需求提供了一定的科学保障。“有市场就说明有物质基础,只是目前还难以逐一破解。雷公藤是目前研究比较透彻的一种中药,还有其他许多重要研究人员都在进行分子生物学和分子药理学的研究。”他说。
不仅是中国的科学家在研究中药的提取物,美国科学家也曾宣布发现贯叶连翘的提取物有治疗抑郁的作用。市场对科研成果的敏感令人吃惊,消息一出,许多国内的公司大量收购贯叶连翘出口,各地的农民都上山去挖。一番滥挖之后,即使在河北安国这样大的药材交易集散地,很多野生药材都呈现短缺。更令人头痛的是,不是所有的中草药植物都适宜人工种植,因为兰科植物石斛的人工栽培不成功,清肝明目的传统药品“石斛夜光丸”近年已经不再生产。
如今,传统的中医师已不太讲究药材的原生与否,“市面上能买的中药材未必都是原生”。甚至,连主药本身都不是不可替代的了。记者采访的一位医师表示,在实际的行医中,像重楼这样的稀缺药材其实用处非常小,“必要时可以根据重楼的药性,用其他几味药材替代,关键是掌握好君臣佐使。”
民间可以忽略药材资源稀缺的局面,制药产业和科研人员却不得不重视。袁晓坚持中药的科学性,在他看来,中药目前差的只是标准化的定性定量。也就是说,应该把传统中医中的“君臣佐使”观念纳入科学的体系,哪些成分产生了作用,是如何作用的,需要多大的量。这恰恰是中医药产业发展至今的技术难度所在。
还是以雷公藤为例,“目前国内销售较好的雷公藤多甙片仅仅利用了雷公藤的一种成分,而中国学者公布的已搞清楚化学结构的雷公藤成分至少有100多种,其中大约有7 种具有不同的药理作用。雷公藤的植物化学成分大体上可分成3类:生物碱类(如烟酰倍半萜、雷公藤碱、雷公藤定、雷公藤亭等);二萜类(如雷公藤甲素、乙素等等);三萜类(如雷公藤红素、雷公藤内酯甲、内酯乙等)。中药的成分往往比较复杂,正是这种复杂性,使得研究工作颇具难度。”
中药成分的复杂性还会直接作用于市场。2009年2月,佳木斯某公司的问题“双黄连注射剂”就发生过致死病人的事故,“它是由金银花、黄芩、连翘提取物制备的中药制剂,临床上用来治疗上呼吸道感染、扁桃体炎等。由于是三种中药提取物的混合物,成分相对复杂,一个环节不小心就容易出错,所以中药制剂并不主张太多的成分混合在一起。”袁晓说。
这恰恰成了中医药产业与传统中医原则的矛盾。传统中医自成体系,遣药组方讲究多元用药,研究各药在方中的地位及配伍后的性效变化规律,针对症状灵活使用。而规模化的医药产业却必须依托在某类药材、某种成分的研究基础上,按照药性,生产用途单一的药物。在中药成分的科学体系尚未全部确立的前提下,制药业对某一类药材的单一需求又极其巨大,会给中药材市场带来很大冲击。2007年仅仅由于瑞士诺华公司向中国企业采购中药制品青蒿素的数量剧减,就导致了中国苦蒿种植长达两年的低潮。
这是“中医西药化”的错吗?
突破新药瓶颈
“中药和西药都是人为划分的。在我看来,两者是一样的,它们都是药物治疗的方式。人们往往习惯于认定中药是天然的,西药是合成的,其实西药里面的很多成分也都来源于天然提取物。中药和西药都是治病的武器,你能说出枪和炮在战争中的不同吗?”袁晓说。
“对老百姓来说,不管是中药还是西药,最后只有一个概念:是什么,吃多少,这就是现代科学里面提倡的定性、定量分析。”袁晓认为,从科研来说,就是要确认中药的生物活性,而这就需要借助先进的仪器和现代医学的研究手段,“目前,分子生物学以及分子药理学研究成为现代新药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在袁晓看来,分子药理学研究能将对中药的科学剖析细化到分子水平。也正是通过分子药理学研究手段,雷公藤获得了认可。
一个有趣的事实是,对中药的研究早就不局限于中国。“每个国家都有属于自己的‘中药’——天然药物。”袁晓说。
正是分子药理学研究把中药推上了更大的市场,背后隐藏的信息是世界范围内新药研发已经进入了“瓶颈期”。“相对于西药的新药研发,中药还是一个相对未知的领域。”袁晓说。欧美对药物新品的监管极其严格,相对约束较大的合成药品,天然药物的提取物更容易获得批准,申请专利的成本也相对小很多。
在日本,政府每年拨出1.72万亿日元作为天然药物的研究费用。英国在对丹参、人参等中药的药理研究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在新药研制领域,中国从大头黄花蒿中提取的抗疟药物青蒿素被称为“东方神药”,这一发现引起瑞士诺华等跨国制药巨头的仿制。
然而,正是由于著名国际制药公司都加强了对中药等天然药物的研究开发,出口中药材的种类和数量大幅度上升,给野生药用生物资源造成了巨大压力。据统计,在我国处于濒危状态的近3000种植物中,用于中药或具有药用价值的约占60%~70%。被列入中国珍稀濒危保护植物名录的药用植物已达168种。
“野生的是比较少了,但是人工种植的越来越多,”袁晓对此保持乐观态度,“湖北省鹤峰县一家公司栽培的重楼,比野生的都大。”他说,市场的需要会带动中药材种植的推广,只要科学上能对中药材进行解析,各种利益的驱动会刺激人们去保护这些财富。“所以,中药现代化的关键是科研,以及从种植到制药整个过程的标准化考量。只有这样,中药才能真正地现代化。”
《本草纲目》记载了1892种药物,其中植物药有1094种。这些植物里面是什么在发挥药效?本草物质组计划力图揭开这个“李时珍密码”。
梁鑫淼研究中药已有10多年,他对那天的情景仍记忆犹新:一位弥留的老人,家人抱着一线希望,在他嘴边放了长白山的野人参,老人奇迹般地苏醒了。
身为中科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华东理工大学特聘教授的梁鑫淼,脑海里从此留下了强烈的疑问:野人参究竟有些什么能起到这样的疗效?里面有哪些有效成分?这些成分能提取吗?
这样的状况在中药的世界非常普遍,说不清,道不明,却眼见有着不错的疗效。人们无法解释中药好在哪里,其中哪些成分发挥了作用?与此同时,中药不科学的论断此起彼伏。这里有一个很经典的例子:很多国家禁售牛黄解毒片,理由是每片牛黄解毒片含有50mg雄黄。雄黄中的二硫化二砷,遇热分解变成剧毒的三氧化二砷,也就是砒霜。谁愿意因为“去火”而慢性中毒?“中药所含的化学成分非常复杂,无法用西药的那套理论来研究和解释,但在西方人看来,如果不能准确告诉他,用动物和植物作为中药其有效成分的确切分子式,他只会把中药看作一种巫术。”南京紫金医院中医师邹伟俊说。
“如果用现代成分分析、提取中药有效成分,情况应会有所改观。”2007年底,梁鑫淼提出了“本草物质组计划”——采用系统论、整体观的方法来研究、提取中药中的有效成分,并建立资源库。
中药有效成分及有效群体,是几千年来传统中药治疗疾病的物质基础。但由于植物体内成分极为复杂,现在还无法全部提取出中药的有效成分。目前的研究一般认为纤维素、叶绿素、树胶、鞣质及无机盐等为无效成分,有效成分有生物碱、黄酮类、有机酸、氨基酸、香豆素等。提取分离有效成分及有效群体有利于降低原药物毒性、提高药物疗效、改进剂型、控制生产质量、进行化学合成或结构改造,对探索中草药治病的原理等方面都有重要意义。
但中药有效成分的分析和提取一直以来备受诟病,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缺乏整体观、系统论。“事实上,现代生物学并不缺乏整体观,只是根据目前的现状,要想对中药分析、提取进行可控制的整体研究,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中科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博士张秀莉说。“中药是一个复杂分子体系,复杂性在于从大分子到小分子,从水溶性成分到脂溶性成分,从无机物到有机物,不同性质的成分数量多、结构差异大。一瓶红花油至少由1 万种化合物组成,我们知道的只有100种。中药是一个复杂的黑箱体系,太多秘密有待我们开发。” 张秀莉补充解释道。
现在,“本草物质组计划”就对着复杂的黑箱体系进行探究,希望在中药研究上能有所创新、突破。和其他普通意义上的提取中药有效成分不同,“草本物质组计划”采用系统论、整体观的方法来研究、提取中药有效成分。以组分为切入点,通过标准组分的化学表征和生物学表征,选取30个方剂和300种药材进行研究,建立一个包含12万个标准组分和3万个化合物的物质资源库。“国际科学界面对320亿个碱基对的人体,还是制定了庞大的人类基因组计划。中国人为什么不能用成分学来研究中药呢?不管中药多复杂,总复杂不过人体吧。”梁鑫淼对“草本物质组计划”信心十足。
目前,“本草物质组计划”项目组根据临床有效性从心血管、抗癌、清热解毒三方面选择了50味中药进行中药成分研究。川芎是其中之一。
川芎是活血方面常用药,中医认为它性温、味辛,有活血行气、去风止痛的功能。此外川芎还能扩张头部毛细血管,促进血液循环,增加头发营养。另据日本研究人员研究,川芎能防止粉刺和各种斑疾的产生,并能使面部皮肤增白而润滑光泽。
提取川芎中有效成分,“本草物质组计划”用的是溶剂提取法中最原始的水解法。溶剂提取法是根据中药中各化学成分的溶解性能,选用对有效成分溶解度大而对其他成分溶解度小的溶剂,用适当的方法将有效成分尽可能完全地从药材组织中溶解出来。其基本原理是在渗透、扩散作用下,溶剂渗透入药材组织细胞内部,溶解可溶性物质,形成细胞内外溶质的浓度差而产生渗透压,在渗透压的作用下,细胞外的溶剂不断进入药材组织中,溶解可溶性成分,细胞内的浓溶液不断向外扩散,如此反复,直至细胞内外溶液浓度达到动态平衡即完成一次提取。滤出此溶液,再加入新溶剂,使细胞内外产生新的浓度差,提取可继续进行,直至所需成分全部或大部分溶出。
水是强极性溶剂,对药材组织的穿透力大,中药中某些亲水性成分如糖类、蛋白质、氨基酸、鞣质、有机酸盐、生物碱盐以及大多数苷类、无机盐等,都可以水为提取溶剂。
“毕竟中药水解的方法用了几千年,中国药典1990年版和卫生部《药品标准》中药成方制剂1~9册,共收载中成药1945种,其中采用热水浸提工艺的多达826种,占总数的42.46%。项目组涉及到的所有草药几乎都是用这种方法进行分析提取的,当然对于特别的药物,也会使用别的方法。”
拿其中的川芎举例来说,“本草物质组”买到100kg川芎,用水提法制成干粉。“具体说,就是川芎放入不锈钢容器中煮沸,每次煮2小时,共煮2次。然后将煎煮水溶液喷雾干燥。这样能有效保持有效成分,又能将杂质从水中去除。”经过水解法处理后的川芎剩下80kg,制成干粉,并分成小份真空包装、打上标记,放入物质资源库中。以后就可以根据需要,随时从物质资源库中把川芎拿出来研究。
依据张秀莉的介绍,成分提取的方法很多,如半仿生提取法、超声提取法、生物酶解提取法等等。而目前极其稀缺的中药重楼多利用分光光度计、高效液相色谱仪和等离子光谱仪来进行研究、提取。已有研究对重楼根茎的化学成分薯蓣皂苷元、黄酮、19种游离氨基酸、微量元素进行了分析。结果显示,薯蓣皂苷元含量为0.62%,黄酮含量为0.0628%,总游离氨基酸含量为0.33%,微量元素中钙为0.77%,镁为0.20%,钾为0.98%,铁为0.20%,锌为44.8mg/kg,磷为746mg/kg。其中,薯蓣皂苷元是主要的活性成分。
“尽管在中药有效成分的提取上,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本草物质组计划’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可以通过分离提纯等方式把川芎分解得越来越细,直到做出单一的化合物。目前,要做出单一的化合物还很困难,时间和技术上都有一定的问题。现在要两年完成10万个样品,工作压力很大。”张秀莉说。
“本草计划物质组”要建一个中药资源库,去和生物方面结合。在建立资源库的过程中,提取浓缩,变成样品,每一步的通量和标准化都很重要。张秀莉口中的通量,就是每天能够做出多少个样品。“从技术层面上,2年完成10万个样本问题不大,现在实验室基本能保持每天300个样品制品。”
除此以外,张秀莉还提到标准化问题。标准化,也就是重复性。在制作样品、建立资源库的时候要求在制备技术上重复性很好,这样有利于生物筛选对接。
“但天然产物特别复杂。从中药材到样品,大约分为4~5步,每一步都要特别小心,越到后面的步骤越要小心。我们在做样品的时候发现,在高温长时间煎煮的情况下,中药里的不稳定化合物会很活跃。并且,中药有个很奇怪的特点,在混合的情况下,加热到100℃问题不大,但到最后一步,对周围环境就特别敏感。”
也就是说,样品在前面提取过程处理几千几百个化合物时,反而比较稳定,到了后来真的变纯的时候,对某些条件就变得更加敏感。“正因为此,我们要建单一成分的化合物库,速度特别慢。所以,我们做的过程中会做成组分,得出组分的表征比较容易。不能因为没法立刻提取出稳定的单一化合物而放慢研究的脚步,也不能因为反对中药的整体观,对中药的不了解而放弃建立资源库。在建立基因库之前,人们对基因、人体也认识不足,但在建立基因库的过程中,人们对于身体的了解突飞猛进。”张秀莉说。
目前,“草本物质计划组”进展顺利,如果真能有效提取出中药的有效成分,并且编制成草本成分资源库,那接下来的一切是多么的美妙——你想查看一下川芎,以前只知道川芎有活血行气、去风止痛的功能。但为什么能活血行气、去风止痛,谁也说不清楚。以后只要查看一下本草成分资源库,一目了然,哪个成分活血,哪个成分去痛,哪个成分能让头皮更健康。
作为地道的洪雅人,有两样东西让何中云很得意——美丽的“雅女”和丰富的中药资源。四川省眉山市洪雅县65%的地方被森林覆盖,2000多种中草药分布在这里,而洪雅县那座最高的山——瓦屋山正是四川重楼中药的聚集地。
重楼在2003年“ 一夜走红”,何中云在这之后也加入重楼采挖的大军,自称“山里人”的何中云,家就在瓦屋山。这个国家级的原始森林保护区,一到夏天就成了何中云的“办公室”,他几乎天天都要上山采药。自2002年以来,采重楼、买重楼、卖重楼是何中云一家6口的主业。
瓦屋山:草药的东方家园
洪雅县瓦屋山镇的瓦屋山是国家级森林公园,野生重楼的天然保护区,何中云的家乡人在2003年爆发“非典”之后,开始意识到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就住在瓦屋山脚下的何中云,一到夏天,天天都会出去采草药,“现在这个时候(2009年6月),可以开始采重楼了。我的几个兄弟和我母亲现在(2009年6月10日10点,受访的时候) 就上山了,他们不只是采重楼,还有采天南星、沙棘的,现在重楼越来越少了,不好采。”
瓦屋山与峨眉山、乐山齐名,茶叶、竹子、中草药都是这里的特产,“夏天的瓦屋山很美,空气相当好,沿途几十公里都是杜鹃花海”,基本上在镇上做生意,不怎么上山的何中云提到瓦屋山赞不绝口。重楼喜阴喜湿,发芽和生长期对温度和湿度的要求极为苛刻,瓦屋山近百亩茂密的原始森林,水气很足,整个夏季有20多天下雨,森林里80多个泉眼,汇集成72条瀑布,经常可以看到云海,温度最高也就25度,瓦屋山成为重楼难得的落脚地。
“现在的重楼不能说很多,只能说还有。”海拔3500米的瓦屋山,无需到山顶的象尔岩,海拔一千多米的半山腰就有,珙桐的树阴里,红豆杉、铁杉的树丛中、杜鹃花丛旁偶尔能见到重楼的身影。
3500多种野生植物,世界上被子植物科属的60% 都覆盖在这里,所以,要发现重楼也非易事,“夏天一进林子,到处都是树、草、花,太茂密,不好找到重楼,而且有时候特意去采,不一定采得到,我都是去采别的药,顺便发现的。”随着重楼越来越少,主要靠挖重楼赚钱的人也越来越少,何中云和村民们都知道采重楼的潜规则是“无心插柳”。一般下雨天,何中云和其他村民们是不上山采药的,“我们也不仅仅在瓦屋山采,还有去八面山、金舟山、玉屏山的。”有时,何中云也会去瓦屋山镇其他的山上采药,比如八面山和玉屏山,“八面山上的重楼在几年前也不少。”而海拔只有1000多米的玉屏山,人工林海,柳杉密布,也成为药农采药的去处。
“露在外面的叶子像雨伞,根是一层一层的,一般上山挖到的都是红杆儿、白杆儿的那种。”何中云所说的“红杆儿”指的是金线重楼,这种重楼的根茎是黄棕色或者灰棕色,而“白杆儿”就是多叶重楼以及一些重楼的变种。四川共有23种重楼,包括13种、9个变种、1个变形。这23种中,有8种分布在洪雅县,其中卷瓣重楼是瓦屋山特有的种类。
挖掘者:从主业到转业
何中云家里有6口人, 兄弟和老母亲主要靠采药为生,自己在2003年之后转做木材生意了。何中云管那些没有工作、靠上山采药为生的村民叫“专业人士”。2006年之后,离瓦屋山最近的两三个乡,四五千户人家中,像这样的“专业人士”已经不多了,很多人都像何中云这样转行做其他生意了。
何中云主要经营木材生意,自己偶尔也跟着家里人和身边的朋友一起采中药,所以,他对这几年来重楼的产量和售价很有数。何中云自家采重楼“最多的时候,一年可以挣到几千块钱,不超过一万,但是我做木材生意,一年可以挣个几万块,所以我现在不怎么采重楼,都是家里其他人在采。”因为资源少,市场也不稳定,现在挖重楼不仅赚得少,而且很大程度要靠运气。而何中云家里挖重楼的运气似乎一直不怎么样。
从2002年到现在,何中云一家挖过最重的重楼有二两多,干燥之后只有一两,而他口中所说的几斤、几两都是重楼没有干燥前的重量。“我挖的不算大,我有两个朋友之前挖过2、3斤的,那已经是很大的了,但他们现在挖的基本上只有半斤,重楼的水分很足,像萝卜,干燥之后就没多重了。”何中云一家这6、7年来,每年平均可以挖到200斤重楼,但是今年,到6月中旬为止,家里只挖到了4、5斤。何中云还特意跟身边的朋友打听了一下他们的成果,这些朋友住在瓦屋山水电站附近,毗邻瓦屋山,“大概4、5户人家,他们一共挖了300斤,现在村里收购的价格是每斤80~90块。”
村里有专门收购重楼等中草药的人,也就是药商,他们从村民那里买来中药,再卖给成都荷花池中药市场。洪雅县这样的药商很多,王万洪就是其中之一。2009年1月的时候,荷花市场收购重楼的价格是每斤最高145块,一转手价格就翻了一倍。“看着好像不错,其实,重楼这几年来的情况都是价格持续上涨,但货走不动。”2007年,药商王万洪就曾经错估了重楼的市场。2007年2月的时候,王万洪揣着3000斤(1.5吨)的重楼向澳门泳江制药厂等企业兜售,几乎没有企业愿意按照市面的价格一次全部收购,王万洪与商家斡旋了好久,仍迟迟没有结果。
重楼作为抗病毒冲剂的成分之一,百元成本价让制药公司难以消受,2003年SARS的时候,一些制药公司大量收购,刺激了药农疯狂采挖,等疫情平息,制药公司屯了足够的货之后,重楼立即由黑马变成了一匹无人下注的马。“这几年挖得太厉害,野生重楼的资源已经很少了,前些年洪雅县能产5000~6000千克,近年产量不到1000千克,但是,好不容易挖到了,卖又卖不动。”
当野生的中药材难以满足需求时,人工培植就变成了满足现实需求的办法。但困难在于,对于许多采中药材的人来说,没有人去告诉他们怎么做才能养活这些宝贝,大坪村的瓶颈就在这里。
大坪村村支书俞泽润又上山了。已经55岁的村支书不记得这是第几个上山的年头了。在他去年当上这个村的支书之前,他和村民们就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最好的气候、土壤条件,人工培养重楼、厚朴等中药材。
俞泽润所带领的大坪村,只有102户人家,被四川省平武县水晶镇的大山重重包围。采药对这里的人们来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从祖辈下来,人们就在农闲时期爬上雪宝顶及其山脉,采挖冬虫夏草、重楼、厚朴等名贵中药材,补贴家用。
随着时间的流逝,山越爬越高,药材越来越难采,“以前一天能挖到3斤左右,现在最多能挖8两。这活儿挺遭罪。”俞泽润说,每当到了挖中药材的季节,人们往往早晨5点天不亮就准备出发,带好干粮和水。爬到海拔1400米以上的山峰时差不多8点,然后开始在山上各处寻找药材的踪迹,那一天就在山上度过,待到当天傍晚6点才下山。即便如此辛苦,一天下来,中药材换来的钱也不多,“一斤干的重楼价格是64元。”
以前在山上待两个月能换回3000余元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因为加入采药队伍的人越来越多,生长缓慢的野生中药材已经越来越难找。要想采到更好的中药材,就意味着要爬上更高的山峰,对这些靠山吃山的人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因为更高的山峰也意味着面临更多的危险。
一场改变,悄然进行。
模拟自然的种植
“厚朴”是俞泽润反复提起的一个名词。对于不了解中药材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晦涩的词语,但是对大坪村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无比亲切的名字。
厚朴,与杜仲和黄柏一起简称“三木”,在我国北亚热带地区分布较广,它最大的特点是树皮就是药材。取皮做药,可用于治疗湿滞伤肿、腹胀、呕吐泻痢、宿食不消、咳喘等病症,多见于肠胃药品中。据有关部门统计,在正常情况下,厚朴的年需求量可以达到200万千克左右。如果剥皮方法得当,树木还能继续生长,树木砍倒后留下的树蔸,依然可以发芽更新,长出新树木。
不过,正是因为厚朴取皮就可以成药材,天然的厚朴已经很难见到了。由于过度剥皮和砍伐,树木生长的速度跟不上来,如今厚朴的分布面积越来越小,大坪村的情况也是如此。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个聪明的村民,注意到了厚朴的生长规律,开始学着栽种厚朴树。现在,这种弥补性的措施,在这个山村被家家户户引用。
“要想养活它,首先要摸清它的生长习性。”俞泽润说,厚朴喜欢温和的环境,种植的高度极为讲究,“一般是在800~1600米左右的地方,位置的选择很重要。低的地方幼苗生长快,成年树却生长较慢;在高的地方幼苗生长缓慢,但成年树都生长较快。再往高的地方,树能长出来,但是种子无法成熟。”
这一套看似简单的规律,却摸索了许久。俞泽润说,没有技术人员指导的时候,大家能依靠的就是几个老种植户的经验,所幸厚朴的生长规律并不复杂,将种子随手一抛也有成活的可能,但另一个正在尝试的品种——重楼就复杂得多了。
重楼也喜欢生长在高海拔的地方,采挖的时候,在湿润的林下蔽荫处经常能找到,“太阳光照太多的地方,重楼的叶片会枯萎。”俞泽润说,一般种子萌发、根生长发育和顶芽萌发的适宜温度为18℃左右,出苗为20℃,钻出地面的部分,生长温度要比地下的根茎高一些。
这又是一个说起来很简单的规律,但实践起来十分困难,“以水来说,今年的雨水太多了,容易发生虫害,而且根茎腐烂快,往年要是水不够吧,又容易枯死。”大坪村虽然已经在人工种植重楼,但是生长得很缓慢。除了水,更大的问题来自于土壤的需求。重楼适宜生长在透水性好的微酸性腐殖土或红壤土中,黏重、易积水和板结的土壤不宜种植,按照这个规律判断,设定的种植地不符合土壤条件,村民们只能到别的地方去挖土来填充,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而且找回来的土壤并不一定适宜。
俞泽润介绍,重楼的采挖期非常短暂。每年的2 月初发芽,长到3 月的时候可以挖,但是到了5月,从地面就基本看不到重楼了,“重楼开始休眠了,一直到来年2月。”到了每年的9月份左右,是收集种子的最好时机,“将开裂的果实收集起来,可以在来年下种。根据种类的不同,有些一颗种子只能长一株重楼,有些可以长到五株。重楼并不是今年种就可以收,还需要几年的生长期,如果太早去挖,采回来的质量没那么好,经济效益太低。”
对于大坪村来说,最大的困难是在整个种植环节都缺乏专业的技术指导,“如果有专业人员的指导,效果肯定会好很多。”以收集重楼的种子为例,云南省楚雄州中医院王丽萍等建议,在重楼的种皮变成酱红色后洗去果肉,稍晾水分,用150ppm 赤霉素水溶液处理12小时,捞出晾去水分,用3倍湿沙拌匀(湿度65 %),置于恒温箱内,温度控制在14. 6 ℃ ~18.9 ℃ 之间,采用变温技术处理,冬季由高到低,到1月份后调节到16. 5 ℃时恒温固定培养。这一系列的程序对大坪村来说是陌生的,俞泽润说现在能依靠的仅仅是经验而已。
种植中药材为了脱贫
与大坪村毗邻的大山不仅仅能生长野生中药材,还是国宝大熊猫的乐园。我国最早的以保护大熊猫等珍稀野生动物及其栖息地为主的自然保护区之一王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就在这里。保护区生态旅游和多种经营科副科长王晓蓉向记者介绍,大坪村的村民们经常回到保护区来采挖中药,这种看似十分平常的行为其实已经影响了这片保护区的生态系统,但是禁止村民进入保护区采挖也不现实。
去年9月,一直与世界自然基金会有合作的王朗自然保护区开始了一项新的任务:在大坪村开展替代生计项目。“其实就是在大坪村资源调查和社区意愿排序,并结合水晶镇产业发展规划的基础上,建立__木本药材和草本药材套种的药材示范基地,增加大坪村替代生计来源,减少对野生中草药资源的依赖,促进区域植物保护。”王晓蓉说,大坪村80% 的村民都以中药材为副业,这是年人均收入1500元的小村里最重要的持生手段,“不让采挖等于断了财路,这是不大现实,但是将野生孵化为家养,就可以有效地保护这些稀有的植物资源。”
项目挑选了一些种植户作为示范户,将厚朴、大黄、云木香、尾活等种源分给示范户们,期待通过他们能带动整个村以及当地种植中药材的兴趣。为了慎重起见,保护区邀请来当地的种植大户,给示范户们做草木药材和本木药材的套种培训。这科学吗?“我们也很难找到专门的研究人员,只能在当地找有经验的,他们都是大批量生产,目前取得了比较好的经济效益。”但是首次开展的项目形势并不好,人们更多的是持观望态度,“受中药材生长规律的限制,替代项目的周期长,很难在短时间内就取得经济效益,所以现在还只能等待。”
俞泽润是在这个项目生产经营者协会管委会的成员,他对此持乐观态度,“有人出钱做示范总比没有好。”这个曾经到山西大同当兵的汉子,在见识了外面的世界之后,深深感叹家乡太穷,他希望通过人工的种植,将中药材变成村民口袋里实实在在的钞票。他现在担忧的是,如果大批量的种植实现了,这些中药材应该怎么卖出去?
在我国,因为中药材的特殊性,要保持种植质量的稳定,就必须遵循《中药材生产质量管理规范》(简称GAP),而GAP 生产基地的中药材,也是制药企业们十分欢迎的。一家不愿透露姓名的国有药业公司研究部负责人透露,要保持各批次生产的中药材的成分比例相同十分困难,而GAP基地太少,“要求太严格了,能通过的人极少,单拿施农药化学肥料来说,没有专业人员的全程监督很难保证残留问题。现在全国也只有几家GAP基地而已。”
达到GAP的认证标准,对大坪村来说显然还很遥远。“在公社时期,农销社会向村民们收购这些药材。现在,我们都是拉到镇上面的收购户那里卖,这些药材最后会到哪里,我们并不知道。”俞泽润并不知道这些“便宜”的中药材们经过了一手又一手的买卖后能在北京这类大城市价格翻番,他甚至也不知道这些中药材的具体功效,“我就知道重楼能止血。其他这些我们管不了,知道能换回来钱就行。”
如今,水晶镇政府也鼓励这些村民们种植中药材,大坪村的中药材种植面积已经达到了5000亩。俞泽润希望会有更多外来资金投入,因为村民们的现钱限制了他们的种植规模,“还希望有专家来指导我们,帮我们测量一下水土环境,中药材比较娇贵,土质、肥料和温度、气候,我们都希望有人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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